第11章

011 手术时间最终定在周三，意味着林乐桃周二一早要到医院陪姥姥办理住院手续，周三等着姥姥做手术。 周一临上班前，她用电脑提了一道请年假的流程，还没来得及起身下楼买杯咖啡再开始工作，她的领导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喊她去一趟办公室。 领导姓李，长相斯斯的，约摸有四十多岁，平日里对部门里的员工都很好，这会儿他示意林乐桃把门关上，坐在办公桌前。 林乐桃怀揣着疑惑的心理在那人桌子前坐下来，“怎么了，领导？” 李主任刚开始还在斟酌用词，“嗯嗯呃呃”了片刻，正色道：“你现在手上有没有还需要对接的任务？” “暂时没有了，上周都搞定了。”林乐桃如实回答，“新员工大会发言稿我也都改完了，刚刚发给您。” “呃，是这样……”李主任态度非常柔和，“楼上有领导向咱们部门借人，想让你过去跟着学习学习。” “啊？”林乐桃眉毛一跳，“这么突然？” “跟别的部门也要了几个人，不光咱们一家。”对方向她解释着，“所以我就问问你的意见，还有手上有没有很着急的活儿，如果没有的话，偶尔跟着别人学一学新业务也挺好的。” 林乐桃挠了挠头，低声道：“可我还是比较喜欢在办公室里写东西，其他的部门涉及业务方面，我不是很习惯跟甲方对接，有点社恐。” “是，我知道。”李主任一副很理解她的样子，又忍不住劝两句，“但是你还年轻，总不能埋头写一辈子吧，还是走出去看看，咱们集团这么大，再说也不是一直被人借着，还会回来的。” 林乐桃垂下头，神色甚是纠结。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抬头直白地问：“就非去不可吗，咱们这里应该有很多想往楼上跑的同事吧，能不能把我换换？” “嗨呀，你这丫头。”李主任不免扶额，“你以为我想放你上去啊，人家领导点名要你去，说看中你写东西的水平……不过这是好事啊，你得多让大家认识你、熟悉你。” “点名让我去？”林乐桃更为疑惑了，自己在集团虽然呆了几年，但是全体领导还没太认全，甚至谈不上熟悉的程度，除了自己的直属领导，她一般很少会主动结识外人，听李主任这样讲，她眉头微蹙，犹犹豫豫地开口，“是哪位领导啊……？” 接下来对方的话把她彻底劈傻了，李主任推推眼镜，回答她，“是顾总，顾序川，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吧。” 有一瞬间，林乐桃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或者说是扭曲。 她足足克制了好一阵，才没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讷讷开口，“不、不太认识……” “啊，他前一阵才刚入职，你不认识很正常。”李主任没察觉她的异常，还好心给她科普，避免她真的调过去后再出什么差错，“董事长的小儿子，所以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管每个部门都借调人手吧，等他们那边招到合适的人，估计就放你们回到原来的岗位了。” 林乐桃勉强扯动嘴角，让自己看上去是在笑着面对这件事，实际内心已然快要崩溃。 她就知道顾序川没憋好屁！！！ 她在心底无声地尖叫，可是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微微抵触的样子，她再次看向李主任，拼命眨了眨眼睛，试图挤出几滴不存在的眼泪，“主任，我觉得吧，我在这儿好几年了，早已经熟悉这个办公室，我感觉还是在咱们部门更——” 她话音未落，便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 部门的同事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露出一个脑袋悄声道：“主任，楼上来领导了。” 李主任见此，连忙先示意林乐桃中止两人的“悄悄话”，起身稍作整理衣服，便匆匆往走廊走去。 他的办公室和部门其他员工的办公室隔着一条过道，此时此刻，顾序川就在楼道中间，佯装路过，露出颇为好奇的样子，左参观参观、右参观参观。 那人可能刚开完会，手里还煞有其事地拿着笔记本和签字笔，今天顾序川仍是穿着衬衫和西裤，那人好像深知如何充分展现自己衣架子的优势，怎么显身材怎么穿，胳膊的位置甚至绑了衬衫专门用的袖箍。 林乐桃听着自己部门的领导在外面寒暄着，心里想着谈话一时半刻是谈不成了，便短叹一口气，接着也跟着李主任从办公室来到走廊。 甫一出现在走廊，她便与顾序川来个脸对脸，两人近到那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下意识翻个白眼。 一瞬间，顾序川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正在同李主任闲聊，见林乐桃这么不情愿的样子，随后故意扬高声调，“对了，潘秘已经把借调人员名单发给您了吧

？我恰巧开完会路过这里，也想看看是哪位员工，希望提前认识一下。” “哦——我们正好在说这个事呢。”李主任笑得很开心，连连冲林乐桃招手，“小桃，来来来。” 林乐桃的头顶仿佛飘着一朵乌云，此刻正下着倾盆大雨，她哀怨地挪到李主任身边，又当起演员这个副业，冲着顾序川露出第一次见领导时特有的小心翼翼和羞怯。 “这可是咱们集团里的笔杆子，林乐桃。”李主任亲切地为顾序川介绍道：“来集团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潘秘是懂得挑人的。” “顾总好。”林乐桃费劲巴拉挤出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心里只求对方不要搞什么花样。 “既然都见面了，那就跟我上楼，正好熟悉熟悉新的工位和工作环境。”顾序川的表情正经里带着外人看不出的欠揍，“李主任，这会儿没有什么着急的工作安排给小林吧？” “没有，没有！”李主任连忙摆手，作势就把人往外推，“小桃，你直接带着电脑上去，如果有什么需要立即处理的公务，你就在楼上先解决。” “那个……主任，”林乐桃见对方如此胳膊肘往外拐，只得无奈道：“我早上提了一道流程，您一会儿记得给我批了行吗？” 她甚至怀疑那人有没有在认真听，只见李主任转身就往办公室走，语气倍为愉快洋溢，“行行行，你赶紧上楼吧。” “您就这么着急轰我走是吧！”林乐桃扬高声音揶揄，“真的无情！” “哎我哪有……你这小孩不要乱说！去去去！”李主任忙给自己辩解，手背朝外挥了挥，“赶紧走吧啊，好好配合领导工作，有事我再叫你下来。” 林乐桃的脸快要鼓成包子，只好回到办公室，忿忿地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小桃，你要去别的部门吗？”离门口近的同事章若羽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好奇地问。 林乐桃合上笔记本电脑，短叹口气，“对，借调一段时间，主任刚跟我说的。” “这么突然！？”周围几个同事听了，都纷纷抬起头，“那你这堆东西……？” “肯定先搁这儿，我又不真走！”林乐桃拿好记事本和笔袋，“我就先上楼熟悉熟悉环境，午休我就回来。” “是跟哪个领导啊？”章若羽好奇地张望一眼，随后瞥到站在楼道里的顾序川，神色明显一凛，继而朝林乐桃使眼色，用无声的口型问着她，“……顾序川？” 林乐桃抿着嘴，挤眉弄眼地点点头。 她这个同事也属于佛系的咸鱼那一派的，见林乐桃被调走，想当然认为是凭空多出的新任务，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能一起摸鱼了。” “肯定还要天天坐领导眼皮子底下！”林乐桃小声朝她讲着，“我先上去了，有空我就溜回来。” 几个同事依依不舍地朝她道别，林乐桃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具，快走几步，来到顾序川身旁。 那人站在这里已经够惹眼的了，她只想拉着对方速速逃离众人的视线范围。 “走吧。”顾序川瞥她一眼，右手抄着裤口袋，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刚上班不久，大家还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工位上，走廊里鲜有人影，顾序川和林乐桃并肩走在一起还没有过多引人注目。 “为什么要把我借调走啊？”路上，她就忍不住问向顾序川，“我又没有搞过业务，也没有接触过甲方。” “谁说让你去接触甲方了。”对方本是大步流星地走着，听到这里，顾序川感到颇为好笑，低声道：“自始至终，你的甲方可只有我一个。” “那你让我去你手底下是……”林乐桃摸不着头脑，“你也听到我们主任说了，我只会写材料。” “是么，”顾序川等着电梯，神色悠闲自在，随口说道：“那就替我写写会议纪要。” “你这样不太好吧……”林乐桃声如蚊蚋，跟着对方一同走进电梯，从镜子里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毕竟我们部门工作也很多的……” 等电梯门完全关上，顾序川这才稍稍显得有些正经，“没有真的让你写会议纪要。” 他向林乐桃解释道。 “部门人手暂时不足而已，等都确定好之后，就会让你们回去的。”顾序川嗓音低沉，直直望着镜面，“将来不是还要配合我出席一些家里的场合么，把你借调走的话方便一点儿，你放心，不会影响你原本职务的，至少有我在，他们还不敢这样做。” 他这般保证倒是让林乐桃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觉得会影响我原本的职务……”她谨慎地斟酌措辞，同对方小声道：“而是我去了别的部门，原本属于我的任务就会分配给别的同

事，我怕别人有意见。” 顾序川斜斜地看她一眼，没作声。 林乐桃有点紧张，手指绞着衣角，“所以……可不可以在没事的时候，还是让我承担着原本的工作，这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我知道了。”顾序川出乎意料没有拒绝她，“我会考虑的。” 他的办公室位于十九层，这点林乐桃在帮他摁电梯的时候就已经知晓。高层的领导办公室寥寥，这便导致办公室面积相应有所增加，顾序川的办公室很大，在外面有相应的两排工位，估计是供他差使的，而林乐桃的位置要再靠近办公室一点，单独在一个小隔间中。 “这儿怎么样？”在为林乐桃展示新工位的时候，顾序川隐隐有些得意，“离我办公室近，还隐蔽，如果你要处理你们部门的工作，在这里也不会被外人发现，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吧？” 这个工位确实很适合摸鱼。 外人进来不会看到她的电脑屏幕，身后也没有其他人，完全是聊天打屁的绝佳场所。 看着新工位优越的地理环境，林乐桃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可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看到女孩这轻而易举就感到很开心的模样，顾序川虽然觉得不解，但是却对她这反应感到很受用，就像是雄孔雀讨到雌孔雀欢心那样，身后的尾巴差点就能开屏了。 “以后你就坐在这里。”确定女孩很喜欢这个位置后，他不由分说，直接下了命令，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刚才你跟你们主任那边提了什么流程，需要他审批？下午你要向信息部那边说一声，最近的审批权限先转交给我。” “啊……是请年假的流程，我请了两天。”林乐桃微怔，老实地解释着，也没对那人有所隐瞒，“我前两天跟你说过，我姥姥做手术的事情……明天我要陪她去办入院手续，再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其他事情需要帮忙处理的。” 顾序川的眉头皱起来，“在哪家医院？” 林乐桃报了城中一家赫赫有名的私立医院，“那个专家会在这里出诊，也会带着他的团队给这里的病人做手术，公立医院一直排不上队，只有这家医院可以很快解决手术的事。” “我知道了，你去吧。”顾序川没有过多为难她，很爽快地给她开了绿灯，“如果有什么别的事，我会协调的。” “……谢谢。”林乐桃嗫嚅道，脸色有些发红。 忽然就在新的一周被借调掉新的部门，她自己也不太适应。 顾序川这里一看都是从别的机构抓来充数的员工，人数不多，不到十个人的样子。上午陆陆续续有人来找潘秘报道，一个小时过去了，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干各的，对顾序川的身份还很是忌惮。 “没什么事的话，明天早上九点半，我们在一号会议室开个会，顾总简单说一下近期都有哪些业务。” 林乐桃听着潘秘向那些同事说道，那人是个严肃古板、规规矩矩的眼镜男，以前是给别的高管当秘的，正好对方跳槽离职，潘秘很自然地得到董事长的指示，来给顾序川当帮手。 而这个会议，看起来定是与自己无缘。 在不用见顾序川家里人的期间，林乐桃自然不用表现得跟顾序川太过熟稔，甚是可以暂时划分到“没有什么交集的上下级”这一行列。 她自是乐得清闲，一人跑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准备跟安娜好好讲讲这件事。 正当她打开聊天软件时，潘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的旁边，毫无感情地叫了她一声。 林乐桃被吓一激灵，慌忙关上页面，探头道：“怎么了，潘秘？” “根据新的职能划分，你主要负责顾总的一些日常行程。”潘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几页纸，毫不客气地在她面前抖了抖，“这是顾总近一周的行程，具体要做什么我都列在上面了，麻烦你熟记，做好个人时间规划。” 林乐桃错愕地看着对方，半晌说不出话，“……？”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看吧。”潘秘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又开口提点她，“免得漏了什么安排，惹得顾总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