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渐 若想活,便随我杀回去 (第1/2页)
甘露殿内龙涎香的味道此刻尽被药气覆盖,帷幔层层垂坠下来,愈发压抑沉闷。
皇帝靠在御床上,眼底不乏震动,“阿璇,你当真愿意入宫?”
沈鹿衔望着从小待她宛若仲父的皇帝,心中一阵阵泛上酸楚。
在她印象里,这位从战火中拼杀出来君主,即便上了年纪,也仍然是威震四方、雄姿赫赫的,可一夜之间,竟就有了英雄迟暮的潦倒。
上一代人穷尽毕生之力,日薄西山时,却突然没了后辈可承继,前世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撒手人寰的呢?
沈鹿衔垂下眼帘,“阿璇愿意。”
“一旦入宫,后半生便都要在这里了,你可知道?”
“知道。”
“朝野上下无人不晓,朕曾属意你为太子妃,此番必然承受骂名,你可知道?”
“知道。”
“倘若北伐不成,羯虏南下,你会首当其冲受害,你可知道?”
“知道。”沈鹿衔吸了口气,直视着皇帝的眼睛,“阿璇都知道。”
“好,”皇帝眼底仍有几分慈悲和不忍,“朕最后问一句,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吗?”
“是,”沈鹿衔语气笃定,“不为别的,至少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亲人走上绝路。”
“好,好孩子,朕知道你…”皇帝背过脸,剧烈咳嗽了两声,“你既这么说,朕还有样东西。”
他的手颤巍巍伸到枕下,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信件已被揉皱的不成样子,边角破损,沾着灰尘,其上血迹已然干涸,棕褐斑斑。
“这是太子给你的手,他身旁暗卫送来的,和北境驿卒前后脚,朕也是昨天才拿到,”他说了几句话,便有些撑不住,闭目喘息片刻才接续,“那暗卫将信送到后便伤重身亡了。”
沈鹿衔发了一怔,前世她并未拿到这封信。
“太子为人太过纯良,又一心惦记你,信中难免真情流露…朕左思右想,若你不愿入宫,朕绝不迫你,连这封信也会一并扣下,免得你囿于情义,两相为难,如今你既情愿,朕就不瞒你了,你收着,回家再看吧。”
沈鹿衔怔忡,心间一疼,刚接过来,忽听沈怀庸道,“陛下,臣还有话想和陛下说。”
“朕知道,”皇帝看向沈鹿衔的眼神里俱是歉意,“好孩子,你先回吧。”
沈鹿衔攥着信退出殿门,甫一低头,信封上的暗色血迹便闯进眼里,晕眩感瞬间直冲颅顶,差点被门槛绊倒,所幸让候在门外的小黄门扶住了。
她直起身,才发现内侍换了人,节宴上闯入传讯的小黄门不见踪影,突感异样,“怎么是你,阿南呢?”
小黄门低眉顺眼,“奴婢不知。”
沈鹿衔没再多问,步下台阶,忽而听见一声哭腔,“阿璇姐!”
她心头猛地一跳,下一刻,萧露如前世般扑进她怀里。
沈鹿衔赶紧揽住她,眼眶腾地热了,“公主。”
不知那天他们顺水而下后,有没有成功逃脱。
萧露眼睛红肿地像两颗桃子,一见到她,泪珠便又簌簌滚了下来,嗓子哑的快说不出话,“阿璇姐…怎么办…我父皇他…”
沈鹿衔知道,皇帝撑不了多久了,心中酸楚无极,仍出言安慰,“不怕,会好的,她握住萧露冰凉的手,“相信我。”
跟萧露过来的李玄也上前劝,“陛下身体强健,不会有事的,公主放心吧,”他问沈鹿衔,“小娘子刚从里面出来,可是沈大人在里头?”
沈鹿衔点头,“父亲说和陛下有话要谈。”
“那我们晚些再来,”李玄恳求,“小娘子可否陪公主疏散疏散心肠,老奴感激不尽。”
沈鹿衔应了,替萧露擦干眼泪,“我们先回宫去,好吗?”
……
君臣二人听得殿外没了动静,才放松下来,沈怀庸道,“陛下可要将小皇子从别宫接来,教以储君礼义,免得来日措手不及。”
皇帝眸色暗下去,“自然的,昨天已派侍中去了,可是冯才人…”
听他话尾归于沉默,沈怀庸抬头,情急道,“臣有个请求,万望陛下允准。”
皇帝僵硬了一瞬。
“小皇子已经十岁了,心智渐开,又常年养育在外,恐怕会抵触嫡母,何况冯才人…”沈怀庸一顿,深深拜倒,“求陛下效法汉武帝,莫要让两宫相争,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