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关未辨鸦啼处,入耳声声似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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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不常言忧国,弟子三千为民碌。
屈原疾呼帝王错,投身汨罗楚犹亡。
有时候自命清高,还不如做些实事,对现状的改变来得直接和殷实。若是见世道不如心意,便抽身隐居,岂不是愧对天意。天降贤能,自当替天爱民;君予贵禄,自当为君分忧。同心之人很多时候都是在的,只是需要多些耐心去寻一下。子斐兄刚刚入京,又岂知没有与尔同心知己,不妨多走走看看,说不定会遇到那么几人也未可知。”我对着韦澳的背,缓缓道来。
“小兄弟这番话,虽有几分道理,却不像是公主谋士该说的。”韦澳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几案前坐下。
听完我故意笑了,问道:“哦,子斐兄何出此言?”
“即便今日鄙人听进了阁下的劝慰,留在长安,当了这个京兆府尹,也绝不会对公主俯首听命。这样说来,你留下我,对于公主又有何益?”韦澳一脸正气地质问我道。
我继续面露笑意,回他道:“那阁下会对谁俯首听命呢?”
“谁也不可能让我俯首听命,子斐胸中唯有敬法忠君四字,至于其它的,非我之责,非我之能,概不过问!”韦澳义正言辞道。
我接过话,继续微笑以答:“好一个‘敬法忠君’,我想要的也只是这四个字而已。既然子斐兄能做到,在下当然要劝你留下。不仅如此,他日若有需要,公主定然如今日一样,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帮。”
“公主这样做,所图为何?”韦澳盯着我,问道。眼神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但当他看到一旁的萧秀,又收住了,将目光移向别处。
“自‘甘露之变’以来,宦官手握重兵、把持中枢、扰乱朝纲,使得臣不敢言其过,君不敢降其罪,天下察其言,而风云观其色,神州疲敝,山河蒙阴,百姓恨之久矣。公主身在帝室,深知其祸,故而卧薪尝胆,意图革新除弊,匡正纲纪。然朝堂之上尽皆谗臣,帝冕之侧唯剩妖言,刚正不阿如子斐者,已然寥寥。即使知道你不会委身同行,但为了大唐,为了将来,公主依然会翼护左右。还望子斐兄能坚守心中道义,莫要为他人驱使。”我盯着他,不再笑了,故作认真态。
韦澳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打量我,又看了看萧秀,虽没有特别明显,但隐约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此时,韦澳的随从推门进来,一边将手里的钱币递给韦澳,一边说道:“此钱币是方才在刺客身上觅得,我见其上有两个‘京’字,似与常人所用不同,便拿来给诸位看看,或能从中查出端倪。”
“双‘京’币?这不是特供‘神策军’的么?”珠玑在一旁疑惑道。
萧秀见状,接过话,问道:“怎么?姑娘识得此币?”
“此币铸造不多,一直是为神策军充发军饷所铸,故而市面少见,多为神策军中易物交换所用。”珠玑解释道。
萧秀故作不知,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这帮刺客应该是神策军中之人?”
“多半该是,虽无法确定,但大抵不差。奴家不敢妄下定论,还请诸位慧眼识察。”珠玑也假装诱导着,说道。
韦澳稍加思虑,问我道:“不知小兄弟对此,作何观?”
我看着他,见嘴角有一丝笑意,便知是他在故意问我,遂回道:“也未必就是神策军,既然这钱币是流通的,世面不多,可不是没有。若刺杀之人是故意留下的,那便是别有用心了。不过子斐兄明日面圣之时,可当面问问鱼中尉,或能查出端倪。”
韦澳听罢,看了看萧秀,萧秀冲他点点头,韦澳便知其意,遂深吸一口气,说道:“嗯······”
“时辰不早了,我看今日就到这儿吧,韦从事舟车劳顿,明日还需进城面圣,我等不便过多叨扰。”萧秀这时插话道。
想来也是,该办的都办了,突然想到‘玉薮泽’,我便起身作揖,假装随口说道:“已叨扰多时,确实该告辞了。哦,对了,公主在平康坊有一处园子,叫‘玉薮泽’,里面的姑娘大多通情达理、舞曲双绝。虽说仁兄刚直不阿,不屑去此等烟柳之地,但若是明日面圣之后,心有郁结,不妨过去散散心,或能有所开解。”
“哼,”韦澳冷笑一声,摇摇头,接着作揖,抬头一瞬看到了萧秀的眼神,便又严肃起来,认真回道:“天气阴寒,各位保重,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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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回去的时候,在驿站外上马车的时候,看到有三人在马厩旁衣衫褴褛地卷缩着,依偎在一起。我便走过去,邓属推了推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睁开眼,看了看我们,用浓郁的口音答道:“我们逃荒的,没地方去。”
“你们打哪儿来呀?”邓属接着问。
“青州。”那人答道。
真正我准备问他们为何从那么远来长安的时候,萧秀拽了我一下,插话道:“这几人也挺可伶,邓领卫,你先在此给他们安顿一下,我与尚兄和珠玑姑娘先回。此刻风寒刺骨,尚兄恐不宜在此逗留。你安顿好以后,再赶回去。”
“诺!”邓属作揖遵从。
萧秀转而对珠玑说道:“珠玑姑娘,此处难觅客栈,尚需麻烦你与驿站打声招呼,让这几人在此滞留一夜。”
“奴家这即去说一声,还请先生和萧公子去马车内稍等片刻。”珠玑行礼答道。
随后珠玑便进到驿站内,邓属也招呼那三人跟了过去,我和萧秀钻进马车内。
我问萧秀道:“青州今年遭灾了?”
“嗯,略有耳闻。”萧秀答道,没等我继续问,他岔开话题道:“尚兄饿了吧,今日一路颠簸,回去也该深夜了,来之时新莹做了些点心,不妨先垫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