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逝,天气不再酷热,早晚的风已经带着几丝清凉。
李骓请周却与秦睦二人前来自己家中与共筹粮仓一事的乡绅见上一面已经敲定一些细枝末节。
这些义绅本就是有心之辈,广施米粥、赈济百姓,若是有人可救助更多百姓且不用自己耗时耗力、耗钱,自然都是乐意的。
席上,周却坐了主位,推杯换盏间多次感谢今日莅临的乡绅们能为民谋福。
秦睦这个只出钱的,做了个快乐的冤大头喂一同过来的沈迭。
来时天晴无云,饭后开始下起的连绵的雨,众人家中还有事情便都要走,在李府门前等候车马。
“快入秋了,雨下在身上还略微有些冷。”
“是呢。”
李骓却笑说:“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得了一屋子风雨同济的伴儿。”
回去的路上,突然冒出来个人躺在雨地里头,扶枳立马勒马调转了个方向,幸而没撞到人,倒是里头的人被冲撞了,沈迭受了些惊吓,往秦睦怀里一钻、换着脖子喊“二哥”。
周却一掀帘子:“怎么了?”
“碰瓷的。”扶枳一抬斗笠,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看着冒雨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喊疼的老者,当即跳下马车:“滚开。”
老者什么也不说,只是叫疼,这下雨天的,没谁有闲心思管他,也就是几个有伞的淋不着雨的当街指指点点。
扶枳像是抬猪一般,一手拽腿、一手拽手,把人扔到一边,转身又被缠上。
“给我钱,给我钱,我就不缠着你了。”老者嘶哑着声音死死扒着扶枳的裤腿,勉强能睁开的双目浑浊不堪。
扶枳从怀里掏出碎银子:“别再干这种事情了。”说完,抽腿就走。
秦睦左右都是等,便拉开帘子往外看,风雨中众生百态。
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女孩儿头顶一根草,抬头看了看马车里头的秦睦和沈迭,又垂泪。
站在一旁的看客或站在檐下或打着伞,要么一脸悲悯却无动于衷要么指着并不好看甚至有些蠢笨的女孩儿蔑笑。
酒馆里结伴出来的几个男子衣衫不大整齐,跌跌撞撞地将一个看客推到了雨中。。。。。。
天地该是因雨雪而焕然一新,可越洗涤就会发现更多的无奈,眼睛未必会更加清明,只是所有的污秽难忍下面还有更加不堪的面目,如此而已。
秦睦站在人外却又在人中,她映在某些人的眼中,被羡慕、被嫉妒、被漠视、被求助。
“扶枳,”秦睦从荷包中又拿些银子,“让他们俩父女回家吧。”
沈迭问:“哑姐也是这样被买过来的!”秦睦府里人太多了,所以将性情温顺的哑姐安排在沈迭身边照顾,哑姐性情温柔,沈迭还算喜欢。
买卖二字用在人上头,显得人如死物,像一块可以随意搬动的木头,就是不像人。
“那位姐姐是我请到家中陪你的,她对你不是很好吗?你应该很喜欢她才对。”
沈迭点头:“我喜欢哑姐,你给她钱对我好,所以只要我给别人钱,别人就会对我好?”
“多数情况是,若你给别人好处,旁人多数情况也会对你好。”周却回到。
“那其余的呢?”虽然这个哥哥不爱笑,但也能说得上话,沈迭脑袋抵着秦睦的脑袋。
周却答:“你之后自然会知道。”
沈迭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揽着秦睦,在他耳边嘟囔:“二哥,这哥哥真坏。”
秦睦只是闷闷笑了两声:“莫要胡说。”
如今,秦睦闲时多是在写手札以及操办学校的事宜,鲜少出门也鲜少有人来拜访。
这日,秦睦将这些时日所写的手札拿出来,修修改改又放在一边,待会心回来再誊写一遍就可来日与陆璋他们一同分享了。
不巧的是,会心被秦不忌拉过去一同博戏了,秦睦置放杂乱的稿依旧堆在那处。
扶枳进门便见她坐在好不容易从一堆籍与纸张中清理出来的空间中,行云流水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看过哪些地方了,可有什么适合的?”秦睦不曾抬头,一心扑在手稿上头。
扶枳按照秦睦所说去看了几处地方,可改成院的并不多,选了几家回禀秦睦。
“其中,我觉得最合适的是罗家巷。”罗家巷里原本只住了一户人家,世代簪缨之家,不过合帝时被抄家就风光不在,如今那么个大宅子无人居住,罗家巷也日渐荒凉了。
那处宅子这么些年一直空着,一是无人有那个物力能买下来、二来是因开下来也没什么用,倒是便宜了秦睦。
“就那儿吧,那旁边不也有个院吗?”秦睦记得好似有这么一回事。
扶枳坐在其旁开始收拾杂乱无章的稿子:“是,甘棠院。”
秦睦点头又点头:“好似叫这个名字,我记得甘棠院每年所费银钱很是高昂。”张济以前便是在甘棠院读的,最后因家贫都未能肄业。
“是又这么一回事。”
秦睦又是“嗯”一声,专心写章去了。
扶枳看了眼秦睦一抬臂就撞倒一堆,连忙护住,随后起身,将那一摞搬放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