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上官府上报信的肖瑞声已经到达,可扑了个空,管家说上官先生带人去了火车站,去外地办事。 肖瑞声心下一凛,马上借了上官府的电话摇给茹苑,竟是宣秋亲自接听的。 肖瑞声直接了当:“小姐,上官先生出金京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恐怕今晚回不来。我这借上官府的电话给您摇的,您千万把茹苑的门锁好,把护卫都叫起来,咱们的弹药搁在地下室里,万一程鹭雪和季震宇—— 宣秋打断肖瑞声:“他们不敢硬闯,今晚的鸿门宴他们也有份参与。瑞声,你必须找到承箴少爷,拦着他,带他去西郊别院,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肖瑞声无奈:“可是小姐,我得回来照顾您啊。要不我把地址给承箴少爷,让他自己——” “不行,你这会儿回来也无济于事。你留在外面周旋,务必想办法尽快找到大帅,还有……”宣秋说了一半儿,明知不抱希望,却还是补充:“还有倾世,季震宇和程鹭雪本来是答应我,只要我想办法引陆元胜出去,他们就放了倾世。可现在……我怕他们对倾世下手,瑞声,现在我只有指望你了。” 说完,宣秋便挂断了肖瑞声的电话,眉头紧皱。 家里的佣人此刻都慌了:“小姐,现在怎么办?” 话音未落,客厅的门忽然又打开了,茹苑的护卫跑了进来:“小姐,大门外面来了好多人,看打扮好像是陆家的!” 宣秋果断吩咐:“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所有的枪都备上,前门后门都给我守好。” 吩咐完,自己则快步上了二楼房,那里是上官易之在茹苑办公的地方。 她知道抽屉里放了一把□□,取出来,藏在了身上。站到窗边,拔开一点点窗帘朝外看。 夜色中,隐约看得到茹苑的铁门外,已经站满了黑衣人。 此刻唯有自救,可不知为何,宣秋心中竟没有惧意了。 反正纪哥哥也去了、倾世也……恐怕凶多吉少,她活在这世上本就为了保住纪家血脉,此刻保了,她也累了…… 可倘若她知道自己保的纪家血脉身处大漠深处,又该作何感想? 大漠,陆子漓护着静水跳下火车的时候,还是落日时分。 戈壁上的落日总是很美,粗糙的沙砾被夕阳染出数层深深浅浅的橘红。 天际连接处却是褐棕的,然后暗黄、青白,云朵却又是墨的,再镶了层金边儿,远处的枯树没有一点叶子,孤零零的立了两根。 静水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破败却诡异美丽的画面。 “你醒了?”身旁响起低沉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陆子漓就那样俯身看着她,眼里神色暖暖的,带着微笑:“你真行,跳车都死死背着包袱不丢掉。” 静水混沌的大脑迅速清醒,从站台上的枪战、上车逃亡、大爆炸,再到跳车,巨烈的疼痛、撞击,再到眼前虽狼狈却不掩其英华的陆子漓…… “起来活动一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陆子漓扶着静水的后背,给她力量让她坐直了,再一点点的助她站立。 疼,全身散架一样的痛。 左肩上的包袱陆子漓帮她拿下了丢在一旁,身上的裙褂被石块磨的七零八落,长发散着,没一处不是狼狈的,手肘和膝盖的地方都破了,见了血。 视线所及处,陆子漓右肩下的血渍映入眼帘,静水慌忙问着:“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事,血已经止了。怎么样,你试着动一下脚。”陆子漓揽着静水的腰,沉声嘱咐着。 静水“唔”了一声,倚着他慢慢的动了下脚,又伸了伸胳膊,虽然每动一下都像是生了锈的器具,可也在心里叫了声庆幸,只有些擦破的皮外伤而已。 静水喃喃答着:“我没事,可是你真的好?” “嗯。”陆子漓点点头,神情更放松了些,柔声嘱咐着:“静水,你现在听好了,那个方向是南,不过你尽量不要沿着铁轨走,我怕陈志诚会沿途搜捕,这里离最近的车站恐怕也有一百多公里。 你也不要着急,慢慢的走,如果没有水源就挖草根来吃,我这里还有一个打火机,你晚上一定要点上火,一方面取暖,一方面也防狼。 那根雪香簪如果在你的包袱里,那便是你唯一可以用的武器,只要走出这片戈壁就一定能活下去,沿途不要再求助陆家,我父亲一定不会让你独活。 回茹苑吧,去找纪承箴。” 静水起先只是低着头听着,越听越疑惑,忍不住看着陆子漓。 他的脸近在咫尺,棱角分明的下颔上有些微的刮伤,嘴唇却格外的苍白,眼底出奇的温暖,完全没
有了他平时所惯有的满不在乎的神情。 他一样样交待着,竟是少有的认真。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不跟我一起走吗?”静水忽然有了极不好的预感,颤声问着:“你嫌我累赘,不带我了吗?我……我没有受伤,别把我丢在这里。” “我知道。”陆子漓的笑容干燥而温暖,眼里的光泽却一点点的黯淡下来尽显疲惫:“这个地方很危险,陈志诚的人马说不定已经在附近了,所以你走吧,程修明他们应该没事,只要跟他们汇合你就安全了。 至于这戈壁……静水,你一定走得出去。” “那你呢?”静水死死抓住陆子漓的手腕,心里弥漫着巨大而莫名的恐惧。 陆子漓却只是摇了摇头,尽自己最大的清醒看着静水,这个并非最美、却离奇的让他想背负一生的姑娘。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去,仅留的能量只为看到静水苏醒过来再确定她没事。 他无法开口说什么感动她的话,那些话灼热的连他自己都惊讶、无法表答,只简单的说了句:“带你出来,就要让你回去。” 这是他仅有的了,是他仅能做到的了。 眼前的静水逐渐变得模糊,陆子漓的身体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在这样的瞬间,他却看到了那片仅存的青白长天。 如同当日在那个不知名的小站,静水站在那堵倒塌了近半的土墙前面时那恬静而美好的神情。 那时的背景,也如今日的黯淡长天。 “陆子漓!陆子漓!”静水拼命的想撑住他,他仍旧山一样倒了下去。 心痛并惊愕的无以复加,在静水面前,陆子漓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安静听话。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对她的声音再无任何反应。 静水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流泪,先探了下他的鼻息,还好,虽短促却也活着。 不敢再耽搁,咬着嘴唇迅速解开陆子漓胸前的衣扣,一点点剥开衣服露出他左肩下的伤口。 那伤口就像他说的血已经凝固了,留下一团模糊的痕迹。 若只是这里的伤,也该不至于让陆子漓这样体质的人晕过去啊? 静水怕极了,慌忙扶着他的腰试图让他靠着自己,可手指探触处却是冰冷滑凉一片。 脑袋里嗡的一声,僵硬的抽出手指……纤细的指尖上竟染得鲜血淋漓。 静水机械的将陆子漓的身体侧翻了些许,竟是一根扁扁的木条,直直的插在他的背上,只露出一指宽的长度。 木条想必是装古董的木箱爆炸时便刺入了他的身体,起初或许露出的部分会更长些。 可由于跳车的时候抱着她、翻滚在地上磨擦导致又刺深了几分,边缘处还有折断的毛刺。 静水无法想像这该有多疼,更加无法想像这根木条究竟在陆子漓的体内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