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拿孙焘开刀之后,那些混日子的酒囊饭袋早已做鸟兽散,可现在,小柏却站在通往仪鸾司旧址的长路上,风中苇秆似的戳在那,瑟瑟缩缩,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云渐见不得这副畏缩相,“你来做什么?”
小柏抿唇,“我…我是仪鸾司的人,自然要来的。”
云渐冷笑了声。
小柏抖得更厉害,仍壮着胆子道,“我来应卯,发现治所锁着门,打听了才知道仪鸾司又搬回了大内,所以才找过来,晚了这些时候,指挥使恕罪。”
云渐声音淡漠,“你的罪我恕不着,回家罢。”
谁知小柏竟追了上来,“指挥使,我…我并没有同别人一样说要走!”
云渐只觉得可笑,“你没说走,可我凭什么留你。”
小柏一怔。
“你当仪鸾司还和从前一样,是你们吃闲饭的寻欢场?”
他低了头嗫喏,“我不敢这么想…您别赶我走。”
云渐问,“那你会什么,读过,还是习过武?”
小柏愣在当场,被问住了。
“你即将弱冠,家中豪奢,却荒废学业,生把自己活成废物,十几年都一事无成,还想仗着家世留在仪鸾司,我看你是梦还没醒。”
云渐冷声说完,越过他便走。
小柏怔怔的,任由他走过去,突然嘴一瘪,落下泪来,“我不是不学,是没人教。”
眼泪一出,他立刻忍不住了,“我比不上那些豪门公子,云指挥当我是袁家幼子,可我其实只是个外室生的,前两年才给接回家,又被打发到这里来,我也想学本事,可我有什么办法…”
云渐步子一停。
身后的少年越哭越厉害,“你是楚王世子,自然什么都不怕,可我、我要是把这个差使弄没了,非让父亲打死不可!”
云渐衣衫凝滞,终于还是回了头。
小柏两只眼肿的像桃,胸脯一噎一噎,看上去绝望极了。
云渐视线落在他原本光鲜柔软,但此刻已经被眼泪鼻涕搓成一团的衣袖上,瞳色沉落了下去。
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外头看来自然是金贵无匹,其实底子里早已伤损不堪,在阴暗处破败生疮——只是有人能说,有人能忍罢了。
她也在悄悄忍着吧。
小柏还在蒙头痛哭,良久,头顶响起一道声音,“你若有意习武,我可派人教你。”
哭声戛然而止,小柏不可置信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真的?”
云渐伸手,掌心是一把钥匙,“宫外治所的地方给你用,和家里也算有交代。”
小柏喜出望外,差点蹦起来,伸手去就抱他的袍袖,被云渐躲开了。
他吸吸鼻子,用力一躬身,“多谢云指挥!”
云渐神色依旧冷淡,“去罢。”
小柏得令便走,没几步却又停下,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回来,“指挥,我还有件事想和您说。”
云渐示意让他讲。
他翘首张望,眼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那日孙焘兄带到治所的并非普通骏马,是…是外头购进的军马!”
云渐心底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