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过屋顶,月已中天高悬,皎洁照人。
银色的光挥洒而下,映着赵破奴冷硬的面,更显孤傲。
寒风吹得披风猎猎作响,却丝毫不能吹入其中。
“你不该答应太子。”苏念奴拨开了挡脸的兜帽,盯着男人的喉结,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悦道。
赵破奴看着出了谢珩钰小院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姑娘总算露出脸来,怕吹伤了脸,不由放慢了动作:“为何?”
“洛京党争复杂,你答应了太子,若被韩王知道,会被针对。”苏念奴无奈解释道。
赵破奴对她这番解释颇为不解:“若不答应,韩王便不针对了吗?”
“至少不会如针对我爹一般针对你。”苏念奴着急道,“将军不该草率应下此事,横竖他们并无线索,我们自己也能查。”
赵破奴垂眸盯着怀里的人。她正缩作一团,小脸白净,被兜帽的一团兔毛环绕,添了几分乖巧。
“你不是让我信谢少卿?”赵破奴低声问道,“怎今日信了,你又不愿了?”
“因为此前我不知他与太子谋。”苏念奴答道,语气却有些犹豫“此前我爹与他交好,自是因为他不参与太子和韩王之争,他从不曾见太子,更不会见太子......”
“可你爹私下把你许给了谢少卿。”赵破奴打岔道,“你爹若非信任他,信任太子,怎舍得把你许出去?”
明面上,苏鼎虽从不参与党争,却依旧选择了私下给苏念奴定下婚约。而这订婚之人,甚至不是党争之外的贵族子弟,而是与太子关系甚密的谢珩钰。这足够证明了苏鼎的态度。
苏念奴神色微凝了一瞬,手不自觉又用了力,而后温吞道:“我知道。”
她一直都明白。与谢珩钰的婚约,是父亲要把她交托于信任之人。可这不意味着,赵破奴可以信任他。况且,父亲信任他之后已落得如此下场,又焉知他日......
赵破奴见她面露郁色,思索了一阵,问道:“你可想过,为何我自认杀了陈仲元,韩王不曾发难于我?”
苏念奴发怔。她倒是从未在韩王的角度考虑过此问题。
“因为你的父亲与我的义父死于平陵一战,陛下已有不满。”赵破奴答道,“罚我无异于置边境安危不顾。两将已失,陛下不愿再失武将了。”
苏念奴拧眉,问道:“你的意思是,韩王是担忧得罪陛下,也心知边关不可无将,不敢妄为?”
赵破奴点头:“韩王与太子相争,陛下并非全然袖手旁观。涉及边关国土,陛下不会允他们妄为。”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要任由韩王诬陷我爹?”苏念奴咬着唇,说出的话几乎打着战栗般,细微地抖着。
“约莫,是因为没有证据吧。”赵破奴搂紧她,低低呼出一口寒气,面容淡漠:“而我与太子合作,就是要合他之力,把镇国公之案的诬陷之证翻出来。”
若是太子能翻出证据来,陛下怎会由着韩王如此胡作非为。
苏念奴抬眸看他,不解道:“太子不是说,线索都断了。”
赵破奴沉声一笑,把人微微提了提:“那被收入刑部案宗的通敌罪证,不是尚在刑部放着?”
直至此刻,苏念奴才明白,原来他今夜探访谢珩钰所图的,其实只有一个。
他此刻微微勾唇,月色之中可隐约见他运筹帷幄的自信与沉稳;眸光深深,如猎住图谋已久之物的孤狼:“谢少卿可自由进出刑部,而案宗的封蜡技术,净言正巧学过。”
这封蜡的手法,非入室弟子不可外传。谢珩钰想要在普天之下寻到这人,只怕并不简单。
苏念奴思索了一阵,绷直了腰凑上前问:“你是打算暗中帮助太子翻案,并不出面?”
赵破奴垂眸提醒她:“若要出面,我们今夜又何需做梁上君子。”
苏念奴抿唇,有些懊恼。她自认尚算聪慧,但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想得不够多。
“将军深思熟虑,是我太愚笨了。”她的不悦并未掩藏,半敛的眼睫遮挡了她明亮的眼眸,难得温顺。
“你不愚笨。不过事关镇国公,你关心则乱罢了。”他低声宽慰:“况且,若非你提醒我朝堂局势,我也不曾想到这层。”
赵破奴多年驻扎边关,对朝堂党争一无所知。此次多得有她提醒,才知谢珩钰打的是什么算盘。他本就无意参与党争,愿意信谢珩钰,全因他所说那般:镇国公把苏念奴许给了谢珩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