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朔曾是鄞国的都城,炎国、鹞国和邬樾国当年合力击败鄞国后,鄞国便相继被三国瓜分。在鄞国旧时的宫殿内,凤凛同邬樾王、鹞王正在商谈结盟事宜。可商谈进行到一半时,一名侍从入内禀报道,“启禀邬樾王、鹞王、太子殿下,东夷国使臣求见。”邬樾王诧异道,“我们三国会盟,与东夷何干,他这不请自来....是何意啊?”凤凛默不作声,看了一眼一旁的鹞王,只见鹞王眼神闪烁道,“这个吗?远来既是客,总不好...把人扔在外面吧,再说了这东夷...与太子殿下您也算沾亲带故,不妨也请进来如何?”凤凛看着鹞王的神情,心中已明白大半,笑道说,“请进来也好,有人做见证,就不怕谁以后反悔了....会被反咬一口。”鹞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东夷的使臣便进入了殿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东夷丞相之子陆暮笙。一袭青衫的陆暮笙颇为恭敬地行礼后,便在一旁落座,陆暮笙刚坐定,凤凛便打趣道,“陆公子别来无恙啊,本宫听闻陆公子前些时日东奔西走,甚是辛劳,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陆暮笙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陆某身体很好。”凤凛笑了笑未再言语,自顾自地喝起茶来,而鹞王趁机将会盟的盟拿给了陆暮笙。
陆暮笙看了片刻后,道,“盟中所写的条件当真十分优厚,足可见炎国会盟的诚意。”凤凛道,“自然,若是东夷有兴趣的话,陆公子可禀报槐王,炎国自不会吝惜。”陆暮笙笑道,“多谢太子,您的话,陆某一定禀告王上。只不过...”看出了陆暮笙的犹豫之色,一旁的鹞王道,“陆公子但说无妨。”
陆暮笙看了一眼凤凛,佯装有些为难道,“不过....这盟中所写的冶炼坊、工师、物料挖掘等都是耗时费力的活计,若是中途出现什么变故,这结果吗...可就不好说了。”邬樾王和鹞王听闻,心中不免生出了顾虑,这么大的工程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完成的,若真有什么变故,那之前投入的一切.....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此时的凤凛倒也不着急,他悠然地喝完手中的茶,看向众人道,“陆公子说得没错,所以盟之外,炎国还会将三万支弓弩箭戟作为会盟成功的礼物....送给两国,这也是炎国诚意的一部分。”说完,又斟满一杯茶道,“好东西吗,要取之自然是要费些力气的,炎国的铁箭也不是大风吹来的。若二位王上认为不需要炎国现成的帮助,可以自行造出比炎国更好的铁箭,大可自行离去,本宫绝不阻拦。”听出了凤凛话中的怒气,鹞王刚忙打圆场道,“殿下您别生气啊,孤王们不是这个意思,孤王们也是很有诚意的,对不对。”邬樾王看到鹞王朝自己使眼色,也赶忙随声附和。
这时,一名侍从在凤凛的耳旁说了些什么,凤凛二话不说走出了殿外。殿外廊台上,凤凛长身玉立看着手中的飞鸽传,“北凌国?”将绢递给了一旁的桀,桀看了看道,“殿下,既然人在北凌国,是否通知那边的暗探伺机行事?”凤凛看着远方的天际,他在思索着那些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北凌,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那些人要留活口,通知花蝠,让他亲自去一趟北凌。”桀应道,“是。”说完便退下了。
殿内,陆暮笙听着鹞王和邬樾王的对话,叹气地摇了摇头,趁着空挡走出了殿外。“陆公子,今日会盟...也算你一手促成,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凤凛站在高高的廊台上看着陆暮笙,似笑非笑道。陆暮笙走上廊台在距离凤凛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住道,“太子过誉了,陆某....只不过是行自己可行之事罢了,怎敢在殿下面前居功。”凤凛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诸国皆如他们这般目光短浅、胸无大志,陆公子屈居东夷,实在可惜,不如到炎国大展拳脚如何啊?”陆暮笙屈身道,“殿下太看得起陆某了,炎国人才济济,陆某才疏学浅,怎敢卖弄。炎国如今虽然势强,但尚不足以一敌多,殿下不会以为只靠弓弩就可以驾驭诸国吧。”凤凛走近陆暮笙,面色阴郁道,“谁说炎国...只有弓弩了!”看着凤凛犀利的眼神,陆暮笙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一瞬后,凤凛又是一副淡然清冷的神情,他越过陆暮笙准备返回殿内,陆暮笙却道,“前些时日,陆某听闻太子妃...受了伤,不知现下伤势如何了?”凤凛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陆暮笙冷冷道,“陆公子可真是耳聪目明啊,一些小伤罢了,不劳陆公子费心。”陆暮笙又道,“太子妃毕竟是东夷的公主,而且同陆某...亦是旧识,关心是应该的。”凤凛并不言语,陆暮笙顿了顿道,“既然太子妃已无大碍,陆某也算放心了。不过...既然陆某已经知晓,按照礼数也应该前去炎国看望,若是以后王上、夫人问起,陆某也好回话。”听到此处,凤凛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陆暮笙,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意。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上前道,“殿下,鹞王和邬樾王请太子殿下殿内议事。”闻言,凤凛脸色恢复如常,他慢条斯理道,“当然,炎国随时都欢迎.....陆公子这样的贵客。对了,看样子会盟就要达成,稍后本宫会在这行宫举办宴会,到时还请陆公子赏脸啊。”陆暮笙屈身笑道,“多谢殿下。殿下请。”凤凛转身向殿内走去,看着凤凛的背影,陆暮笙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看着太子进入殿内,一旁的东夷侍从趁机上前道,“启禀公子,您查的事情已经有头绪了。”陆暮笙急忙道,“如今人在何处?”侍从道,“人现在在北凌国,已经被我们盯住了,只要您一句话,那些人跑不了的。”陆暮笙道,“好,记得不可伤其性命,以礼待之,他们还有大用。”侍从道,“是,属下遵命。”侍从离开后,陆暮笙站在殿外看着空中的漫天白云,心道,有了这个消息,他的炎国之行会更有把握些。
九月已入深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千里之外的惠阳城郊别院中,确实一派欢乐和谐的景象。函公和张院士在花园的假山上下棋,虽然函公在外人面前正言厉色,但面对张院士却像个孩子般,每每下输了棋,总要找借口耍赖。为了更热闹些,妘挽特意将草堂的孩子们一道请来,张岚烟在教女孩子们弹琴,柴桑在教男孩子们识字读;有些略显活泼好动的孩子,在后院的舞池中跟着周婷学功夫,看着周婷在舞池中大放异彩,妘挽觉得这可比跳舞有趣多了。南宫垚带着小莹子是最后到的,南宫垚陪着小莹子一会儿学弹琴,一会儿读认字,一会儿又同周婷学习挥鞭,忙得不亦乐乎。苏容瑾帮着长钰给大家布置茶点,长钰免不了粗心大意,时不时就被苏容瑾数落,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妘挽站在堂前的回廊上,听着身后的喧哗热闹,看着漫天的云卷云舒,心想若是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如今天这边无拘无束、潇洒自在该多好啊。苏容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斟了杯酒递给了妘挽,笑着道,“太子妃,今日高兴,咱们可以喝个畅快,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吗。”妘挽笑着接过酒杯,仰头饮尽,醇香甘甜,竟是一股熟悉的味道,妘挽好奇道,“这酒?”苏容瑾抿嘴笑道,“太子殿下临行前,特意向我府上送了几坛,说是宫里的佳酿,太子妃喜欢,但怕您喝多伤身,特允我行从旁监督之责。从前只知太子殿下冷峻严明、杀伐果断,竟不想也有这么柔情体贴的一面.....”
耳旁飘过苏容瑾断断续续的言语,妘挽早已无暇顾及,努力地压制着内心涌动的暗潮,竟看着手中的酒杯发起呆来,她曾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要铭记仇恨,可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在与凤凛的日渐相处中,却像雨后春笋般压不下、掩不住,直到此刻妘挽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要刻意地避开太子的目光、保持两人的距离,是因为自己从未忘记对他的感情,那种感情早已深入心髓、刻骨铭心。
可上天似乎却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们总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在黎国是,在炎国亦是,她怕他们会在这段终将错付的感情中越走越远,想到此,妘挽不觉苦笑了起来,也许她该想想办法,趁他们还未弥足深陷.....断了这份孽缘。
宴会直到日头西斜才结束,张岚烟和柴桑送孩子们回家,函公和张院士一道离去,南宫垚自然和小莹子一起走,长钰本想先送太子妃再送苏容瑾,却被妘挽婉拒了,只得去送苏容瑾回府了。一路上,长钰问道,“开始的时候,太子妃还挺高兴的,怎么后来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啊?”苏容瑾听后笑了笑,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长钰,“我想啊,太子妃应该被太子感动了,正盼着太子早些回来呢。”长钰听后不再说话,夜幕降临,街边商铺的灯笼逐渐亮起,将街上行人的影子拉得模糊而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