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老夫人到了,瞧见王氏尸体,险些仰倒,是彩蝶眼疾手快扶住她,她老泪纵横:
“我的儿,你糊涂啊!你怎么忍心舍下一双儿女,孤零零的去了。你素来是个乖巧贤淑的,一众晚辈里老身最喜爱的便是你,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这下倒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糊涂,你好狠的心啊!”
老人哭的肝肠寸断,宝燕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荣竹影瞧着她哭的真切,在一旁垂眸站立,并不做声。她总觉得老夫人的哭里,三分真情七分假意。
现在知道哭了,之前将少爷小姐从王氏身边抢走的时候,平素王氏被柳姨娘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站出来给王氏撑腰呢?平日里该做的不做,末了哭一场,便能得到个体恤人的名声。
连带着也觉得老爷薄情,王氏为他独守空闺多年,却到死都见不到他一面。可见这些位高权重到男人,哪里有真情?
果然,彩蝶上前扶住老夫人,安慰道:“老夫人,您素来是体恤人的,大夫人看见您这样伤心落泪,九泉之下也会铭感五内。您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大夫人为何自缢。”
老夫人叹口气,擦了擦泪。
环顾四周,她面色一肃,拿起拐杖往地下一跺,冷声道:
“我记得这房中有四个大丫头,人呢!给我跪下,你们怎么伺候人的?好好的奶奶夜里没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屋里丫鬟面色具是一白,低头跪下,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出声,谁也讨不了好。
“怎么,老身一问话个个哑巴了?果然是欺主的奴才,来人,给我拉出去先打二十大板,远远的发卖了去!”
宝燕吓的魂不附体,昨日她还在做当姨娘的美梦,怎么今日就落的这么个下场?她瘫软在地,汗如雨下。
荣竹影手心满是汗,她赶紧开口道:“老夫人容禀!夫人素来体恤下人,于我们有莫大的恩情,她重病在床,奴婢们伺候夫人如伺候亲母一般,怎么敢怠慢呢?实在是因为夫人仁慈,怜悯奴婢们昼夜服侍过于辛苦,夜里只命院里的小丫鬟们看护在侧间便是,老夫人不信,拘小丫鬟们来问一问便知。”
老夫人眯着眼,瞧了瞧这丫鬟容貌,愣住。没想到王氏房中还有这等倾城姝色,不着粉黛,愈显艳光夺人。
年轻的时候,老国公爷没少沾花惹草,因此她对于过于美貌妖娆的女子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蹙眉道:
“胡说!你们是贴身伺候的,就该时时刻刻盯着你们夫人,不然买你们回来做什么?玩忽职守不说,还想推卸责任么!”
荣竹影嘭的一声磕头在地:“老夫人明鉴,奴婢并非推脱职责!实在是因为实情确实如此,夫人去了,奴婢们心里悲痛好似刀割,便是陪着夫人去死也毫无怨言,怎么会推卸责任,逃避责罚呢?奴婢们心甘情愿受罚,只希望老夫人能弄清夫人忽然离去的缘由,莫要让奴婢们空受了皮肉之苦!奴婢们死不足惜!”
那一磕,磕的结结实实,登时破皮见血,倒把老夫人吓了一跳。
彩蝶也觉得这几个丫头无妄之灾。老夫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丫头们白日里忙的似陀螺,晚上哪里有精气神去陪着夫人守夜?便是推磨鬼,也没有这样差遣的。
可她不能开口,不然惹祸上身倒不好。主子生气,下人有理也无理。只可怜这几个丫鬟,谁让她们撞到老夫人气头上了呢?
老夫人刚想说什么,忽有丫鬟在外头通禀:“老夫人,国公爷回来了,就在穿堂前,请您过去呢。”
她立刻起身,看见荣竹影,略一沉吟:“把这院子里的丫鬟们通通关到柴院里去,回头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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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秦婴回府,自然是合府热腾起来。
秦婴从正门回来时,已经褪去了战甲战袍,着了新赐的官服,他原是正三品的肃州卫指挥使,因为平叛攘夷有功,如今又连升两级,直做到了京都指挥使,大红紵丝纱的官袍上,行动处雄狮祥云,威严非凡。
一路上,下人朝他跪拜请安,他都不予理会,只挥手示意,直奔老夫人的院子。他身子高大挺拔,步履又迈的大,心腹秦安几乎跟不上他。
秦安是有些搞不懂国公爷心思的,他昨儿夜里从后面秘密回来,去见了夫人后又秘密离开,今日才真正回府,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老夫人在屋内,远远望见秦婴,眼眶湿润,忙上前把住他,秦婴跨进门内,倒头便拜:“母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