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臻走到曲径尽头,见群峰环拱,草木葱茏,奇峰怪石突兀,一道百丈飞瀑,似白虹饮涧,在苍崖间直泻而下,落入一汪碧潭之中。
灵谷法师正在碧潭边结跏趺坐。
飞瀑落下,叮叮咚咚如环佩琴筑之声,卷起阵阵氤氲水雾,四处弥漫开来,好似蓬莱仙境一般。
见汤臻驾临,他缓缓起身,手掐三清诀,唱道:“福生无量天尊!”
汤臻小眼睛一眯,笑容瞬间堆满面颊。“最近,汤某一直忙于政务,许久未来看望灵谷法师了,今日特地忙里抽闲,来圣水观讨一盏清茶吃吃。”
灵谷法师知道,汤臻行事向来有的放矢,无事绝不登临三宝殿,便将他迎到圣水观静室。
三盏茶吃下肚,汤臻曲指敲击着案桌,悠悠说道:“灵谷法师生在括苍,又在括苍修成六品真人,怎可叫一个外来的道士,抢了风头呢?”
灵谷法师听出了汤臻的弦外之音。
“修仙道士,仙阶就是道法功力,做不得假!仙阶高者,自然就是大德高道!”
“何为大德高道呢?”
“修道者,一类为隐遁修仙,求长生不老之身;二类为丹道养生,以外丹、内丹打通大小周天;三类修符篆法术,以符水治病驱邪;四类修经典经韵,为信众禳灾祈福;五类为红尘修行,行善布德。若五类俱修到位,便是大德高道!”
汤臻摇摇头,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轮廓。
“非也,非也,我看那太鹤山洞天的叶天师,除了仙阶比您高一点,其他皆不如您。是您遁迹藏名于此,才有他立身扬名之机啊!”
“叶天师修成四品飞天真人,冥助大唐、大周帝业,鼎鼎大名四海皆知。我们上清茅山符箓派,能从三十六派中脱颖而出,他功不可没!”
汤臻站了起来,敛容屏气,神情俨然。
“括苍年年遭受飓风灾害,是您法术高强,在东南立起高山,飞符镇住飓风;瓯江巨鼋作孽,伤及百姓,是您飞符降妖,才得以风平浪静,变危为安;去年,括苍瘟疫蔓延,也是您广布符水,使得百姓安然无恙。天下那么多大德高道,汤某只敬重您一人!”
“过奖,过奖,贫道立根括苍,默默守护一方安宁,实乃分内之事!”
灵谷法师嘴上如此说着,但心中向来嫉妒叶法善天师,又无能力与之互争雄长。
他的眸中泛着寒意,黝黑的瞳色掩盖不住心底的欲望。汤臻一席话,好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使其更加相信,自己才是功盖天地之人,不禁有些飘飘欲仙了。
汤臻早就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丝微妙的变化。
“叶天师修成开元圣剑,又赫然抬升了他在玄门的地位。将来,您再想超越于他,可是难上加难啊!”
灵谷法师举着茶盏,嘿然不语,心底却波涛汹涌,白浪滔天。
汤臻将肥胖的身躯往他身边挪了挪,又道:“汤某不想那老道在括苍玄门一家独大,论德行和道术,您该成为括苍玄门的泰斗!”
灵谷法师的冷眸微眯起来,放下茶盏,道:“汤明府,您想让贫道做些什么呢?”
汤臻会心一笑,鸱鸮弄舌说了许久。
灵谷法师终于动了邪念,答应走一趟太鹤山洞天。
当晚,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太鹤山洞天,破了叶法善天师设下的法障和苍昊雷霆金符,轻而易举地窃走了开元圣剑。
临走前,还把汤臻交给他的鹿衔青芝瑶佩,扔在密室角落里,故意混淆黑白。
这几天,括苍城里的汤府增派了重兵守卫,戒备森严。
云鹿和石清在门口蹲守了三天,也没见到汤臻父女。
开元圣剑一日不归太鹤山洞天,子虚的冤屈就一日不得洗脱。恰逢女皇的敕旨到达太鹤山洞天,云鹿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她从紫霞宫里偷出敕旨,扬威曜武地到汤府宣旨。
汤臻父女一边小跑,一边整肃衣冠,出门跪接敕旨。上任括苍令四年,第一次接到洛阳金轮圣神皇帝下达的敕旨,让他惶遽不安。
伏跪在地上,心里却十分疑惑,来宣旨的人,为何是太鹤山洞天的女冠呢?
石清看出他的猜疑,斜睨道:“这道敕旨,虽然是下达给太鹤山洞天的叶天师的,但与你们有极大的关系!”
云鹿打开敕旨,清了清嗓子。
大声道:“昔者越王铸五剑,闻于天下。括州剑戟之术,自此冠绝华夏。今闻青田太鹤山洞天,圣剑出炉,灿如列星之行,利如冰霜逼人。剑为百炼之钢,无妖不斩。圣剑铦利,不可藏于匣中,应献纳朝廷,以明盛德。”
石清下颌一扬,道:“汤明府,女皇要求我们进献圣剑,这下,你不得不拿出开元圣剑了吧?”
汤臻心有不甘,疾言厉色道:“这把开元圣剑,虽是小女的定亲之物,但本官赤心报国,早就打算好了要将它进献朝廷。你们却拿个假敕旨,来此吓唬本官!”
汤若竹随声道:“对!他们手中拿的一定是假敕旨,来人呀,把这两位恶道给我拿下!”